棕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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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见一片棕榈树林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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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早进校园,走一条新路去食堂买早餐,意外发现一小片棕榈树林。虽是初春的天,但它们经历了一个寒冬的萧瑟与凌冽,还不曾披挂上鲜艳的新色。叶片如盖,颜色深重仿佛一位从时间深处走来的长者。摹地,它们使我想起已故的外公。直到外公猝然离开我们(劳作时突发心肌梗塞),他的身体都十分健康硬朗,做起事来干练果断、雷厉风行。在我们晚辈的印象中,外公是大家庭里的一根标杆,竖在那,指引着我们,规范着我们,警示着我们。现在想来,外公是值得我们敬佩的。外公坚持数十年如一日起早摸黑的上山伐竹、制扫帚、编竹帘,也坚持每日清晨里腾挪出半个时辰在院前的竹椅上细品一壶茶、浅尝两块点心;外公的衣服破了也继续穿,打上补丁也毫不在意,但若哪里没洗净或是叠放不整齐,那外婆是少不了外公的一顿说的;外公可以不分节日、阴雨天的劳作,常被人称之为“老齁”(家乡话里意指这个人不辞劳苦地热衷于赚钱),但他绝不是守财奴。家人团聚时,外公最舍得花钱吃喝而且讲究吃喝;节假时候,外公舍得玩乐(印象中外公不会玩麻将、扑克,但是酷爱单双,年年春节一定张罗好多场,有输有赢,数额对他而言算很巨大,但他似乎从不为输赢动心,总是乐在其中);印象蛮深的是外公的七十岁生日,他花自己劳作攒下的一万多元给自己买了顶金戒指,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,在古来稀之时,他依靠自己实现了。现在想来,外公的那种自给的快乐多么高级,从不依附别人,更不讨好别人(更多时候,是外公用斥责声引导着晚辈),喜怒形于色,做他自己。外公劳作的天地大多时候在屋后的大山里,只有很少时候,比如狂风暴雨,或是家中有要事他不能远出的时候,他便抽空溜去他的小菜园里忙碌一番。外公的小菜园在离家一里路的小山边,傍山临水,紧挨着一条新修的公路,地理位置和视野都很好。小菜园被外公收拾得十分规整,条条陇陇像拿尺子刻画出来的一样。用现在的话来说,外公可能是重度强迫症患者,哈哈。小菜园傍山的一角,有几株年岁已久的棕榈树,棕绿色的大叶片长年悬挂着,像层层叠叠的塔檐,笔直的枝干上有粗糙的筋脉肆意生长着。棕榈树在中部地区并不常见,直到我大学去了海南,才发现低纬的沿海地区,才是棕榈树的家乡。外公的小菜园因为勤于莳弄,总不缺四时瓜果。小时候,常跟在外婆身后去小菜园,外婆摘菜我就在一旁玩耍。外婆从涓涓的溪流里汲水浇灌时,我总会赤着脚趁机在清凉的溪水里踩得水花四溅;看到外公挑着农家肥去小菜园施肥,我定把小鼻子捂得紧紧的,避开老远老远。偶尔正在小菜园,碰到一场急雨,外婆便把我安置在最大最密的棕榈树叶下,而她依旧在急雨中忙碌着收拾菜蔬。对农人而言,阳光风雨,都是大自然的馈赠,他们不分亲疏地欣然接受着。我站在棕榈树叶下,脚踩着松软濡湿的泥土,头仰着看那一道道扇骨般拼凑而成的大叶片,看雨滴从缝隙里坠落又从扇骨上滑落的细节。头仰得累了,就低首看脚边蹦跳的小青蛙,刚刚发育完成的小小的灰绿色的身体,极其灵活地蹦跶着,它们一点儿也不怕人,在我的脚边来回跳跃。直到不远处的小水潭里,那只隐藏在水草深处的大青蛙“呱呱”两声,小家伙们才不约而同地朝着水潭蹦跶而去。对所有的生命而言,妈妈的呼唤似乎都有一种本能的吸引力。不出几个星期,再去小菜园,就见不到那些稚嫩的小青蛙了,它们都换了翠绿的新装,蹦跳的能力也提高了许多,当然它们也不再像幼时那般喜欢与人亲近了。小青蛙长大了,瓜果蔬菜成熟了,但是小菜园一角的棕榈树似乎一直是那个颜色、那个形态,抵消了时间流淌的痕迹。等到炽热的夏天快到来时,外公会从棕榈树上摘取一些又大又完整的叶片,洗净、晾干,再暴晒几个大日头。在某一个知了躁鸣的午后,外公用他的巧手,便能将这几片棕榈树叶变成三两把崭新轻巧的蒲扇。精于手工的外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,他会把锋利的叶片边缘用锉子磨钝,再在蒲扇把手上绕上一圈红绳,既舒适又美观。末了,还要拿出笔来用并不娟秀的字迹在扇檐上落个名。在夏日的燥热的夜晚,我们一人一把扇子,在虫鸣声声的夜色里风一样地奔跑着,并不指望这把扇子给我们送来多少清凉。拥有它,就是我们童年里最骄傲的所有权。二十年的时光过去了,虽不是眨眼即逝,终究是迅然。过去的点滴模糊得像道闪电、像片剪影,在记忆里虚晃一下,勾起点什么,终究是深深地遗忘……真正能留下的,只有外公手制的那把蒲扇,而今却也找不到了。至于外公的小菜园一角的几株棕榈树,也在城镇化的浪潮下于多年前被暴力的机器伐倒,它们静静地倒进了大地母亲深深的怀抱中……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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